卿卿我我

劉廣華

 

　　“卿卿我我”是用來描寫夫妻相親相愛的成語。“卿”是“愛”，或是“愛人”的意思，英文叫做Darling，Honey，My love，My dear。“卿卿”就是“我親愛的愛人”。當新中國剛成立的時候，所有夫妻都彼此互稱愛人。這是復古，不是新潮。現在中國人都打回原形，丈夫叫妻子做太太，妻子呼丈夫為先生。

　　“卿”一般都用在女性身上，所以有許多中國女孩子的名字都叫做“卿”，例如美卿，毓卿，秀卿，慧卿，麗卿等等。若用在男子身上，則作“官”解，例如德卿（有德的官），漢卿（像好漢的官），長卿（在位長久的官）等等。在古代，尤其是在漢代，“卿”是一個官位或爵號，也是所有官爵的總稱呼。漢代的皇帝喜歡稱呼他們的臣子“各位卿家”，稱呼他們特別喜歡的近身大臣“愛卿”。若用現代的話來講，這是一種用人心理學。

　　到了漢末，有一首長篇古詩名叫孔雀東南飛，作者不詳，內容講及一個漢末小官，名叫焦仲卿。他的妻子名喚劉蘭芝，被他的母親逼走，返回娘家。兄長逼劉蘭芝改嫁，劉蘭芝不從，結果投水自盡。當焦仲卿聽到妻子的死訊後，也懸樹而死。全詩有351句，1757個字，是古代最長的一首敘事詩。在這首詩裏面，焦仲卿就稱他的妻子為“卿”。漢亡後，這首詩被改寫為戲劇，經常在民間演出。因此自漢末至今，因為受了孔雀東南飛的影響，中國民間就廣泛使用“卿”來代表妻子。“卿卿我我”兩字疊用，表示對妻子愛之不捨，如同愛自己一樣。

　　在古代有不少恩愛夫妻，一生一世卿卿我我，形影不離，白頭偕老，傳為佳話。其中一對，很值得向讀者介紹。在“繁榮與色情”一文中，筆者談到唐朝實為色情泛濫，道德淪亡所滅。唐亡後，跟着就是五代十國，是我們中國歷史上最混亂的一個時期。所謂忠孝禮義，選賢與能，講信修睦，幾乎破產。後來宋太祖趙匡胤統一天下，重整綱紀，表彰人倫。他下旨所有地方官員，經常留心民間，凡有德行信義的人，都要褒獎。

　　在齊州，即今日的山東，有一個人名叫劉庭式，字得之，生長在一個貧窮的農家。當時的貧農子弟，唯一的夢想就是讀書，希望有一天參加科舉，榜上有名，能夠出人頭地，光宗耀祖。於是劉庭式天天埋頭勤讀詩書，結果十年窗下無人問，一舉成名天下知。劉庭式高中進士。進士好比今天的博士，是知識界裏面的頂尖兒人物。當劉庭式衣錦還鄉的時候，許多名門望族都向劉家提親，但是都被劉庭式一一拒絕了。因為當他還是一個窮學生的時候，有一個鄉親欣賞他的勤奮，已經把自己的大女兒許配了他。後來大女兒生病，雙目失明。劉庭式是一個君子，不願背信忘義，決定迎娶盲女為妻。有許多長輩勸他說：“現在大人身為官宦，工作繁忙，一個盲眼夫人，又怎能夠幫助大人呢？大人因何不娶她的妹子？這也一樣不失信義。”劉庭式回答說：“棄姊娶妹正是不義；因盲破約正是無信。盲也是我的妻子，不盲也是我的妻子。她永遠是我的妻子。”眾長輩不敢再說甚麼話。

　　劉庭式娶了盲女之後，夫妻恩愛，一生卿卿我我，白頭偕老。每逢出入，劉庭式都小心牽領着盲妻，終身無悔。盲妻也為劉庭式產下幾個兒女，健康聰明，每一個都成為大器。劉家的美德，不但令當時的人稱羨，也成為千古美談。有一次劉庭式犯了錯誤，本應懲罰，但是皇上因為他有美好的德行，就赦免了他。到了宋神宗時代，宰相王安石推行新法，蘇東坡強烈反對，結果被貶到密州（即今天的山東諸城縣）。那時，劉庭式剛好在密州做官。劉庭式素慕蘇東坡大名，因此兩人很快就成為好友。

　　過了不久，蘇東坡發覺劉庭式的妻子已經去世將近兩年，但他仍悲而不娶，於是笑問他說：“哀生於愛，愛生於色。子娶盲女，與之偕老，義也。愛從何生，哀從何出乎？”意思是說，悲從愛起，愛因色生，你的妻子是個盲女，你已經對她情盡義盡。如今人已經死了，我不明白你的悲從何而來，愛從何而生？

　　劉庭式回答說：“吾若緣色而生愛，緣愛而生哀，色衰愛馳，吾哀亦忘。則凡揚袂倚市，目挑而心招者，皆可以為妻也耶？”意思是說，如果我是一個因色才有愛，因愛才生悲的人，現在色愛都沒有了，我當然就很容易忘懷我的悲哀。可是，這一來，我豈不是與市井之徒無異，隨隨便便就可以在街上挑選一個女人為妻嗎？聽了劉庭式的解釋，蘇東坡對這位好友就更加尊敬了。劉庭式直到死日，都沒有再娶。劉庭式與他的盲夫人，是標準的“卿卿我我”好夫妻。

　　聖經中有一本書，名叫雅歌，內容講及夫妻的愛。當信徒讀這本書的時候，就會想到基督與祂的新婦之間的愛。基督的新婦就是教會。雅歌8:7說：

“愛情，眾水不能息滅，大水也不能淹沒。若有人拿家中所有的財寶要換愛情，就全被藐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