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與人生
有人說﹕老年人很少快樂的。特別是不得志的人,心情爽朗不了,是難免的現實。
有才華,有理想的王安石,蒙皇帝賞識,於宋朝神宗二年(1069年)任為宰相,變革舊法,推行新政。但遭受很多反對,終於神宗在位九年時(1076年)免相位。那時,他才五十五歲。以後,他生活了十年,直至逝世,雖也鑽研典籍,寫些詩文,但晚景總是落寞不歡。
“絕筆”一詩,可以窺見他的心境﹕
絕筆亦作“新花”(王文公文集卷五十一)
老年少歡娛況復病在床汲水置新花取慰此流芳
流芳只須臾我亦豈久長新花與故吾已矣兩相忘
老年時臥病,案頭放一瓶新花,是很適當的,不但花香流芳,可以沖淡藥味,看來也可以悅目怡心,增加些歡娛。
但病人看到花漸漸萎謝,又觸景傷情。
困臥病榻,想起自己的生命歷程,也曾得意風發,開得榮華燦爛,紅極一時。有幾人作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?有誰得君王信任,推行新政?中國歷史上,也不過他一人而已。身居顯位,憂國憂民,也曾有許多功業建樹,得人稱讚,盛譽流芳。但真正能流芳百世嗎﹖
“草必枯乾,花必凋謝”,感到自己的生命,也將要這樣過去。等十年之後,百年之後,會有多少人記得﹖豈不是“新花與故吾,已矣兩相忘”﹖人生又有甚麼意義﹖
如此一位偉大的政治家,文學家,曾經雄懷大志,作過大事,克己儉素,最後,對生命卻是這樣的失望。
荷蘭曾經有一位基督徒政治家,兼神學家,教育家的凱柏(Abraham Kuyper, 1837-1920)也曾任過首相,而後失位,晚年致力於著述和教育。他的一生,是喜樂奮發結果子的一生,因為他有神,有盼望。能結果,不用憂慮凋謝。
義人要發旺如棕樹,生長如黎巴嫩的香柏樹。
他們栽於耶和華的殿中,發旺在我們神的院裏。
他們年老的時候,仍要結果子,要滿了汁漿而常發青﹔
好顯明耶和華是正直的,祂是我的磐石在祂毫無不義。
詩篇92:12-15
王安石還有一首詩,是贈舊日同事的:
送靈仙裴太傅
一官留隱太常中生事蕭然信所窮有力尚期當世用
無求今見古人風邅回舊卷皆殘稿邂逅相看各老翁
他日卜居何處好溪山還欲與君同
說到人的心志,願意出力有益世人,而自己無所欲求。這是何等的風格呢!但這樣的人,常不免寂寞,老來更是如此。難得有同志的文人,只是王荊公的最後十年,生活並不得意,只活到六十五歲就去世了(1021-1086)。他的政治主張,也一直受爭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