蝸廬
記得,小時候在家中的一間房裏,看見一塊小橫匾,上面刻着“蝸廬”兩字。還記得字是綠色。至今在記憶中還很鮮麗。兩邊的對聯分別是:“有容乃大;隨遇而安。”只是未曾尋索出自哪位先人的手筆。
時間過了許多年。廬已為墟,那些字更不知哪裏去了。可不知怎地,這幾個字卻浮現在記憶裏。想到如果照原來的聯語。自然是:“海納百川,有容乃大;壁立千仞,無慾則剛”。對仗較為工整,氣魄也更為恢宏。不過,那可不是說小人小物—蝸牛是小物,蝸廬是小人所居。蝸牛並不是牛;莫道飛黃騰踏,還輕易使它粉身碎骨,就是連孩子的小腳,也足以把它碾成齏粉!談蝸廬,不是真箇多大;更不能扯得上剛;隨遇而安,才是適分合身。
這樣說來,蝸牛這位一生旅行者,到哪裏都把房子馱在背上,夠辛苦。不過,儘有安之若素者。又得說到美國人。幾年前,新聞報道:有一位百歲老人,過去兩年,一直住在旅行車裏,遊歷全國。車內裝設豪華,無不俱備;可以離家仍然在家,自得其樂。也有另類無家人,全部家當在一個手推市場購物車裏;或睡在一具大紙箱裏面,閒適安然,真似蝸居。這也是生活。至於他們生活的目標,就難說了。
很多年前,有一位偉大的旅行家—使徒保羅。他旅行的條件遠說不上舒適;不僅旅行方式原始,徒步跋涉,或乘小帆船越洋;有一段時間還身上戴着鎖鏈!還儘跑啥勁呢?因為他“沒有違背那從天上來的異象”(使徒行傳26:19)。
使徒在寫給哥林多教會的書信中,這樣敘述:“直到如今,我們還是又飢,又渴,又赤身露體,又挨打,又沒有一定的住處…直到如今,人還把我們看作世界上的污穢,萬物中的渣滓。”(哥林多前書4:11-13)
當然,使徒沒法想像現代人的旅行享受,他可知道另一類的蝸牛式的旅行,就是軍旅生活。
我們原知道,我們這地上的帳棚若拆毀了,必得神所造,不是人手所造,在天上永存的房屋。我們在這帳棚裏歎息,深想得那從天上來的房屋,好像穿上衣服—倘若穿上,被遇見的時候,就不至於赤身了…好叫這必死的被生命吞滅了。(哥林多後書5:1-4)
保羅未身歷軍伍,但從事織帳篷的工作,知道帳篷的應用方式。每到宿營地,拆卸營帳,直到征戰任務完成,移入永久的房屋居住。這也像是亞伯拉罕,以撒,雅各,“因着信,就在所應許之地作客,好像在異地居住帳棚…等候那座有根基的城,就是神所經營,所建造的。”(希伯來書11:8-10)
又如身上衣服舊了,褪下,穿上不再毀壞的新衣服,光明潔白,預備迎見我們所信,所愛,所事奉的救主。
基督徒的生命觀,既不以死為寂滅,“人死如燈滅”,死了,也不是甚麼輪迴再世,像廢物再用(re-circulate);而是從暫時進入永恆—“這必朽壞的,既變成不朽壞的;這必死的,既變成不死的;那時經上所記‘死被得勝吞滅’的話就應驗了。”(哥林多前書15:54)
人死時,墳墓張開巨口,死亡把人吞滅(詩篇69:15)。但對於信主的人,是進入榮美的境界,從短暫進入永恆,是被生命吞沒,仿佛永遠浸沐在生命中。這永遠的生命,不再以死亡為終結,是永恆的真生命。
基督徒的人生,在地上生活的年日,不論怎樣的遭際,不問受人如何對待,都可以隨遇而安;不管旅程如何艱辛,漫長,總歸要在天家安息,承受永遠的基業。時時仰望烏雲上面的家鄉,和天父慈愛的笑容,是我們的力量。
蝸牛,這終生的旅者,雖只是小小的蝸,只要兩角沒有蠻觸之爭,恆毅如牛,仍然不失其可敬;蝸居不必大,也不可能大,但可以容得天下。“保羅在自己所租的房子裏,住了足足兩年。凡來見他的人,他全都接待;放膽傳講神國的道,將主耶穌基督的事教導人,並沒有人禁止。”(使徒行傳28:31)這正是“有容乃大,隨遇而安”的蝸牛人生,經過的道路,總在身後留下光明的痕跡。阿們。
插圖:
- “Shallow Focus Photography of Brown and White Snail on Moss” by SİNAN ÖNDER (pexels.com, accessed 2/2024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