談天說地 ✐2007-09-01


倪維思的宣教方略

于中旻

 

  倪維思博士(John Livingston Nevius, 1829-1893, D.D.)紐約州人,美國長老會差往中國的宣教士。
  他於1854年,到達中國,先在寧波宣教,後到杭州等地。在那些年日,他身經目擊太平天國的興起與發展,再阻滯而將式微。本來很有希望的運動,竟成為國人拒絕認同,基督教不能認知的宗教暴亂,後來更自己互相鬥爭,說不出如何的感喟。
  接着,太平洋彼岸故鄉的消息:美國的南北戰爭,激烈的進行。正如林肯總統所說的,雙方都宣稱是基督徒,使用同一本聖經,都希望上帝站在自己一邊。但多少人犧牲了,教會也分裂成為南北,包括他所屬的長老會,也不免如此。
  在中國這新闢的土地上,不同的宗派,由不同的列強差來,也像企圖瓜分中國的政治勢力一樣,開拓宗教殖民地,各有自己的領域;只是將散播甚麼樣的福音種子?所播下的種子能否增長?

觀音廟的思維

  那時,自馬禮遜將更正教帶到中國,已經過了近半個世紀。信徒的人數仍然不多,而且多在沿海及長江流域下游。說是信徒稀少,但在通商口埠,各形各色巍峨的洋教堂,卻似乎已經夠多了。
  1858年的天津條約,開放登州(今山東蓬萊縣)為商埠,准許洋人居住傳教,像是新的出路。山東的地理位置,與他故鄉的大西洋海岸地區差不多;而且山東是文物之邦,但能否像美國一樣,發展成為清教徒移民拓殖的盛況?
  1861年,倪維思到了山東登州。那還是中國開放的初始,找地方居住都很困難。幾經波折,他找到一所破舊的觀音廟,在那裏草創工作。
  以廟堂作教堂?今天有的人看到,也會覺得奇怪,當時更不用說了。特別是宣教士同工們,真會“另眼看待”。獨具隻眼的倪維思,卻看出觀音廟並不是印度形式的建築,而正是中國本土居室的傳統形式,正是得本土文化認同的途徑。他仿佛領悟到,似乎這就是佛教在中國興盛的原因:因為能夠適應本土的環境。也許就是在那裏,他住得並沒不舒服,孕育他偉大的“倪維思計畫”,就是三自原則的先驅:自立,自養,自傳。
  又是他銳敏的觀察力,使他作了另一項創新的工作。鑒於中國婦女受壓迫,多不識字,纏足,養孩子,持家,有的是閒暇時間,就傳閒話,迷信,求神問卜,正是傳福音的對象,也可以受教育,學習技藝,不至於把近一半人口的勞動力荒廢。於是,在1862年,開始了寄宿女子學校;雖然開始僅有兩名學生,但在古老的中國,已經算是先進了。倪維思同郭顯德牧師(Rev. Hunter Corbett)等人,再往山東中部青州府等地宣教,並辦賑災工作,使數萬人民受惠。他為人柔和謙卑,不像一般洋人頤指氣使,易於同平民接近,不少人慕而聞道;其中有的信徒以家為教會,成為福音中心,發展了許多佈道站。他在安丘,昌樂一帶工作也頗着效;後來產生了像中國唯一的神學家賈玉銘牧師,以及後來的山東大復興,都是難預見的佳美果子。
  倪維思工作勤勞,深知文字宣道事工的重要。他出門的時候,總是帶書售賣及贈送,因此工作有久遠的效果。
  1864年,倪維思夫人患重病。照當時的醫葯條件,除返美就醫外,別無生路。幸而有賓州的狄考文博士(Calvin Wilson Mateer, 1836-1908)於1863年來到,正好接替他的工作。

遠方“蘋果種子約翰”

  倪維思在美國,當然聽到“蘋果種子約翰”的故事,早年還可能親見過其人。
  他的本名叫約翰.期溥曼(John Chapman, 1774-1845),“蘋果種子約翰”(Johnny Appleseed)是他的別名,生在麻薩諸塞州。這個傳奇人物,擁有一千二百餘畝果樹苗園,卻以宣揚種植蘋果為一生職志。他蓄着飄揚的長髮,頭頂翻轉的淺鍋,赤腳,穿殘舊的粗布褲,把裝咖啡豆的麻袋剪三個洞,露出頭及雙手,作為上衣。他愛自然,喜愛動物,自己培植藥草,徒步旅行,往尚未完全開發遙遠的中西部;布袋中有一本聖經,並帶着蘋果種子,沿途送給願意接受的人。他稱為“果園宣教士”,以宣教的精神推廣果園種植,並且常給講一段道。這給倪維思很深的印象。
  1871年,倪維思到了山東煙台。在毓璜頂東南山坡,買下十餘畝的土地,闢作試驗農場。他搜求培育海外果苗,移植美國桃,李,梨,蘋果,歐美的葡萄,日本的草莓,引進本地。以接木,插枝,育苗等方法,與中國原產交配,繁育新種;結果,不是橘逾淮而為枳,竟成為“枳逾淮而為橘”。他教授並免費贈送果苗給鄉民,附近州縣人民競相推廣,裨益民生。當然,種植果樹,也需要蜜蜂的幫助傳播花粉,才可以滋生;養蜂不僅有增殖的價值,也成為農家重要的副業。因此,山東半島的煙台,成為水果之都;其“香蕉蘋果”,是把美國的蘋果移接,成為具有特別香味的新品種,較原種更優越,“香蕉蘋果”不久就馳名全國。煙台也平添了一個地理名詞“葡萄山”。
  由於倪維思引進的葡萄,改良種植,因本地的土質特異,產品也極佳。經過法國領事品嘗,判決風味不遜法國原產。1892年,馬利亞華僑張弼士,來經營張裕釀酒公司,採用本地葡萄,風味香醇,有口皆碑,後來贏得世界博覽會金獎。
  倪維思成為往遠方的福音“蘋果種子約翰”。他不僅宣揚種植果樹,改進農產,提高農民經濟生活,其基本的目的,更是為了支持傳揚福音。他還進口了幾頭優種的荷蘭乳牛,養在他小農場上,牛奶供應宣教士家庭食用;後來並交配育種,介紹到各地。

朝鮮的播種

  經過了三十多年的宣教經驗,看見宗派的宣教工場,有的是種子落在路旁,一經發芽就枯乾了;有的一陣繁榮,但只有葉子,結不出真正的果實。雖然,宣教士的心志,該是“只問耕耘,不問收穫”;他也了解聖經教導不應望風看雲;但他也知道,人的生命和資源,總是有限的,受託作神忠心的管家,要善為運用。他覺得神賜人智慧,把神的話作為鏡子,就能知道哪裏不對了。因此,他仔細查考新約聖經的宣教模式,平心靜氣的檢討,盱衡得失,於1886年,在宣教士刊物China Recorder上,就他多年宣教的經驗,發表了一系列書信式的論文,討論宣教策略,就是“倪維思計畫”的初型,實際上就是聖經模式的宣教。
  當時多數的宣教士,是採取商業模式:建造店面,募用僱員,招兵買馬,招徠顧客,再發展開設分店;倪維思是採用農耕模式,預備田地,播下道種,再繁殖增長,教會是自主的耕農。一是擴展企業,着意於機構的增長;要是生命的傳遞,增加。當然,聖經是農業社會的背景,教導的是生命的原則;基本觀念上的不同,而致策略差別。
  不過,中國的情勢頗為複雜,不能虛心接受他意見:有的人以為他沒有講太多的屬靈話,而缺乏興趣;有的人以為宣教士只管屬靈事,不應該沾染俗務;有的更以為脫下“宗教外衣”幹粗活,有涉及“社會福音”的嫌疑,在自由派盛行的時代,是個“地獄使者”般的惡名,沒有誰願意沾上身;更有的人把宣教當作投資企業,注入更多資金,建立大的機構,就是成功。因此,倪維思平實的策略,沒有動人之處,只引起不甚積極的反應,就沉寂了下來。

早晨要撒你的種,晚上也不要歇你的手,因為你不知道哪一樣發旺;或是早撒的,或是晚撒的,或是兩樣都好。(傳道書11:6)

  幾年過去了。十九世紀漸走向結束,大清帝國的壽命,和倪維思在世事奉的時間,都將臨到終點。在榮耀的日落之前,他撒下了豐收的種子。
  1890年,在朝鮮的七名青年宣教士,對倪維思的宣教新策略,感到那信息的重要,經過禱告及籌畫,邀他去開講座。朝鮮半島的工場較小,不像中國的引起注意,當時宣教士投入的人數也不多;但那裏的好處是比較單純。那次的聚會結果,成為一本小冊子:宣教士教會的建立及發展The Planting & Development of Missionary Church)。
  倪維思知道,第一代的宣教士,自然是直接向華人傳福音;第二代的宣教士,則僱用華人信徒向非信徒傳福音,他們說:“惟有中國人能向中國傳福音”,以為那已經是新的方略了。但倪維思稱那是“舊路線”。
  他的“新路線”是如何呢?

  1. 基督徒,特別是新基督徒,應該持守原來的事業,維持自己的生活,在生活和言語上為基督作見證,會有更好的效果;
  2. 教會應該在能自立,自養的原則上,再向外發展;
  3. 教會自己慎選培養合格的全時間工作人員,予以教育培養,主要由本地教會供應他們生活的需用;
  4. 教會建築應該由本地教會負擔,依本地建築形式建造。

  倪維思宣教方略的新構思,每一項都是引用聖經為根據,實在是回到新約教會的古道,並沒有衒新務奇,也沒有高言大智。倪並不自以為是,批評別人;而是充分流露出謙卑的精神。不過,對當時的人來說,那是跑在時代的前面,別人趕不上,或沒有心意與他同行。
  但是,在朝鮮的宣教士們和基督徒,不以人的理智衡量他的信息,他們相信聖經的原則,仍然可以運用在現代,而且是必循共由的道路,歡然接受了,當作是上面來的及時甘霖。中日1894年戰爭後,朝鮮淪為日本佔領之下,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苦難,復歷南韓北朝戰亂,但教會的持續增長,成為聖靈工作的奇蹟;他們不僅擁有世界最大的教會,而且區區小國,即將超越美國,成為世界宣教士人數最多的國家,福音的聖地。
  祝主繼續賜福,更使福音的火炬,光照普世。也願華人教會,謙卑自省,現在覺悟仍然不為晚,應該急起步韓國後塵,讓倪維思自立,自養,自傳的方略,像他種植的果樹,繁榮多結果子。阿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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