藝文走廊 ✐2005-10-01


走出巴別塔的語障

殷穎

 

由巴別塔語言的變亂到耶路撒冷火焰的舌頭

 

  德國的猶太學者便雅憫著作的譯者的責任中,認為翻譯能彌合人世間許多不同的口音,有助人類重返天人合一的本體語言,可成為世人重回神壇的救贖渡筏。但法國解構大師德希達卻有不同看法。德希達在其名著巴別塔中指出,巴別塔當初的廢建,是因為人類企圖建塔通天,而遭天譴所致。今人如再試將“語言統一”,也會遭受相同的結果。
  按“巴別塔”為希伯來文,其遺址現存於伊拉克境內,為一座博物館,稱為“通天之門”。設在原巴比倫古城舊址內,現為美軍所佔領。


Pieter Bruegel: The Tower Of Babel, 1563

  根據創世記第十一章的記載,當時天下的人口音相同,他們在示拿地的一片平原上,要興建一座城,使塔頂可以通天,用以傳揚人的名。
  他們先燒製泥磚為建材,再以石漆當作灰泥,建造他們的通天城塔。
  耶和華神看這些人,有統一的語言,作起事來眾志成城,如任其發展,後果堪憂。因此變亂他們的口音,使他們的語言彼此不通,便無法再合作建城,因而分散到全地。這座廢城因之名為“巴別”,即“變亂”之意。
  如此看來,在洪水滅世之前,人的語言都是統一的,不需互譯。而在企圖建塔為自己揚名後,才受天譴而致語言變亂;自巴別事件後,人才有不同的語言。我們今天既不知當時人使用何種語言,更無法溯及神當初造亞當之後,以何種語言與亞當溝通。也許,日後我們有機會能到新天新地去,在那裏或能恢復使用已失去了的“伊甸語言”吧(即當初神要亞當為飛禽走獸命名的那種語言)(創世記2:1-20)。
  其實,便、德兩人所持關於翻譯之不同觀念,應非僅指普通的文字語言之翻譯,還有更深一層的意義;便雅憫希冀由翻譯可以達到人在被逐出伊甸園之前,與神能溝通的語言,經過翻譯可以恢復天人合一的本體語言。其思想源自柏拉圖“宇宙論”中的“洛哥斯”(Logos),亦即約翰福音第一章中的“太初有道(Word)”,此即為便雅憫所謂的本體語言與純粹語言。德希達認為此種本體語言,已隨巴別塔傾圮,今人的語言已趨於多元化,要恢復這種天人之間的語言溝通,僅靠翻譯是無能為力的。
  德希達並指出人類的語言只有同義語,而無對等語,且世人通常是以單語對單語,罕以單語對多語,如要以人間的語言達成此種使命,除非能尋找到一種超越性的特殊語言才能奏功。而翻譯本身就是另一種語言,是巴別塔倒下之後,萬民的萬語之一。這種翻譯語言,連人間溝通都有困難,遑論恢復人神之間的溝通。
  神既已變亂了人的語言,人便無法靠翻譯再使之恢復。一個已破碎了的瓶子,要用膠凝或磚石重建,都無法達成,因覆水難收。神藉巴別變亂人的語言使之廢建時,即已作好決定。此為德希達反對便雅憫之“翻譯神學”的理由。
  便雅憫希望藉翻譯恢復天人語言合一的用心,可以肯定與理解。德希達認為藉翻譯使人類複雜的語言統一,根本不可能,且有違神旨。自然有其根據與理由。而回溯人神之間的隔絕,及人與人之間的無法和諧與溝通,都是由於人的犯罪使然。
  這個人無法以自力消除之“翻譯”的障礙,只有靠神自己來解決,而道(Logos)成為肉身(約翰福音1:1-14)之後,便能圓滿地完成了這個“翻譯”的難題。
  太初之道(Logos)便是人神之間原來用以溝通的本體語言。人犯罪以後,其實,由逐離伊甸園時開始,便已失去了與神溝通的能力。在巴別傾圮時,人失去的只是人與人之間的溝通語言,這些也是人犯罪的結果。
  基督借人的肉體降生世間後,祂所做的主要工作,便是要恢復人神之間的溝通,祂用人能瞭解的語言,傳達神的福音信息;祂不單用語言,也用祂的身體來與人溝通,並且用祂的生命與鮮血,在十字架上作出了最直接的愛的傳譯。
  基督在十字架上所完成的,是人與神、人與人因犯罪而喪失的“語言”之溝通。是人與神以及人與人之間最完美、最直接“語言”(Logos)的“翻譯”。
  基督為神人之間打通了“語言”(Logos)障礙後,人因構建巴別塔所導致的彼此間語言的障礙,終於在基督復活昇天之後,在早期的耶路撒冷教會中,由聖靈以特殊的象徵為人打開了這層障礙(使徒行傳2:3-4)。而這個特殊的象徵,便是火焰的舌頭。
  上帝在人類第一次要建造通天的巴別塔時,及時予以阻止,藉以避免另一次人類大毀滅的悲劇。但等到“時候滿足”,神藉“道成肉身”降世,親自解決了神人之間,因人的罪惡而隔絕的“語言”障礙之後,廣傳福音的時代於焉來臨,而主的大使命也已頒發(馬太福音28:18-20)。昔日巴別變亂的語障,便應破除。所以當五旬節到來,門徒在耶路撒冷聚集時,聖靈便以特別的方式向世人宣示巴別語障的時代已經結束,普世溝通的時期正式降臨,“有舌頭如火焰顯現出來,分別落在他們各人頭上。他們就都被聖靈充滿,按着聖靈所賜的口才,說起別國的話來”(使徒行傳2:3-4)。其實,聖靈降臨的五旬節,神主要向人宣示的,正是要徹底打破人間語言的障礙,以完成基督在昇天之前向門徒發出的,要向普世傳揚福音的命令(使徒行傳1:8)。
  五旬節時,被聖靈充滿的門徒,能直接講出讓別國的人能懂的語言,當時由天下各國來到耶路撒冷的人,有十五個地區之多,他們都講不同的方言,但卻能在同時,由這些加利利人講的話中,讓他們聽起來,恰如鄉談一樣親切(使徒行傳2:5-11),而這便是第一個語障突破的大神蹟。
  由五旬節聖靈降臨,突破人間的語障開始,福音傳播的事工,便要靠翻譯來完成。除口譯以外,文字的翻譯,更為重要;用文字記載的上帝的話語-聖經,原文為希伯來文、希臘文與亞蘭文,最初只有明白這些古文字的神職人員才能看得懂。後由耶柔米(Jerome)於第四世紀譯為拉丁文(武加大譯本)。但拉丁文也只有少數聖品人在教堂中使用,一般信徒還是不懂。約翰‧威克里夫(John Wycliffle)於十四世紀將拉丁文聖經首先譯成英文;馬丁路德(Martin Luther)再於十六世紀將拉丁文聖經譯成德文。從此上帝的話語才打破了文字的障礙,讓一般信徒都能直接親炙神的話。到今天聖經已譯成一千六,七百種不同的語言,印刷成冊向普世發行。馬丁路德說的不錯,印刷機是神在救恩以外,予人的最大恩典。
  翻譯在使用中文的基督教文字事工中,佔有極重要的地位。由早期馬禮遜到中國傳道開始,迄今已百餘年。中國教會的出版界,所從事的主要工作,多半是翻譯出版西方教會的書籍。而迄2005年為止,國內外各地的教會出版社所出版的書籍,翻譯書都佔百分之八十左右,且在未來的一,二十年中,翻譯書籍的比例,不會下降。因此翻譯事工,在中國教會中,是一個嚴肅的課題,教會出版界應該特別重視。然而以往由教會翻譯的出版物,卻一直為人詬病。其中意譯者,多按己意隨興增刪,有時甚至離原著甚遠,成為另一種“創作”。直譯者文字又多詰屈聱牙,如讀天書,不知所云。或一書由多人合譯,文字風格迥異;有時甚至連地名,人名也不統一。這樣便又構成了另一種巴別的語障。今日教會的出版界在翻譯方面,均有長足進步,但譯文能符合“信,達,雅”三原則(嚴復主張)者,還有相當距離,有待繼續努力。
  按說屬靈的書籍與聖經參考書,只要能譯到信與達,便應符合要求。但信,達,雅是三位一體的,一本譯書,如能符合信與達,便自然也會達到雅的要求。
  譯事極難,要將一種語文譯為另一種語文,而能做到盡美盡善,確非易事。余光中講了一個譯詩的比喻,可為借鏡:“理想的譯詩,是傳神而又摹狀。理想當然難求,正如佳譯不可能等於原作。最幸運的時候,譯詩當如攣生之胎。其次,當如兄弟。再其次,當如堂兄表弟,或是姪女外甥。總之,要令人一眼就欣然看出親屬關係。可惜許多譯者或因才力不濟,或因苦功不足,總之,不夠自知,不夠敬業,結果禍延原作,害我們看不見堂兄表弟,只見一些形跡可疑的陌生人,至多是同鄉遠親。”又說:“理想的譯者正如理想的演員,必須投入他的角色,到忘我無我之境,角色需要甚麼,他就變成甚麼,而不是堅持自我,把個性強加於角色之上。一首譯詩或一篇譯文,能夠做到形義兼顧,既非以形害義,也非重義輕形,或者得意忘形,才算盡了譯者的能事。”
  譯事維艱,教會出版界尚待努力。五旬節的聖靈既已將禁錮了漫長世代的巴別語障破除,並賜下了新的火焰的舌頭,要袪除一切人間語言的障礙,也必會賜福給一切從事口譯與筆譯的福音傳播工作者,一起來完成基督的大使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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