約拿單如是說
那牧童真箇不凡!
雖然,站在一起剛過我的肩。
他敬畏上主的尊名,不容未受割禮者褻瀆,
他愛上主的子民,不容他人侵犯。
我聽說那歌利亞每天來耀武揚威,
已經有四十天,
再有耐性人,就算是石頭也該冒煙!
以色列中真沒有男子漢?
豈能裝聾作啞,對神的仇敵視如未見?
怎能給那大個兒嚇破了膽,
我聽說竟然有這種荒唐的事,
氣忿忿離開在家鄉的後備防線。
我特地來向父王請戰,
就算我一個人也不怕孤單!
就當我走近帳幕前,聽見有個年輕的聲音
在與我父王掃羅交談:
“孩子!你還是少年,
他是久經疆場,有許多經驗…”
“王啊!不過,我也是有好些操練,
你僕人看守羊群的夜裏,
有獅子等野獸來攫取羊羔,
我奮起追趕,從獸口救出我的羊羔,
靠耶和華的名,能徒手把獅子撕成兩半!
看那大個子的一身行頭打扮,
那還不只是外觀!
那些沉重的銅器鐵器,把自己弄成半癱瘓;
他跳躍不能離地多高,
奔跑準難以達到多遠;
如果摔倒了想要再站起來,
得要不止一個人來扶攙。
不論多麼好的裝備,
都會給留下弱點。
王啊!我不能任他褻瀆耶和華的聖名!
我必然靠主得勝,求你
讓我出戰!”
“不過,我可愛的英勇孩子,既然
你決心要去,就得照着戰場的規範;
那是殺伐的事,可不是戲玩;
刀槍沒有眼,重則會使人喪命,
輕則傷殘!
來吧,你不曾置辦裝備,
且借用我的盔甲,我的長劍!”
我感覺到他真實的關懷,
不僅是在用人之際必須的手段;
我真不知道父王也有他的溫愛,
他居然卸下盔甲給那孩子穿!
孩子卻拒絕了;回答還近乎爭辯:
“感謝大王的關愛和恩典,
陛下的御體高大,僕人配不上,
我試過,也感覺十分不習慣;
而且裝備保護周全,
也失去應有的輕靈矯健。
戰場那地方本來就是危險,
但靠上主的保守,賜給我十分平安。
我還是卸下盔甲,兵器,
仍然用我的機弦,和順手的牧竿!”
我聽了孩子的豪言,
真為以色列的勇士們羞慚;
我佩服他的敬虔,
景仰他的勇敢;
但他要面對的是忒般
高大巍巍的強敵,我不能不捏一把汗。
戰鼓聲雷動群眾呐喊,
以色列久閉的營門忽然開關,
不再畏縮像草木怯避嚴冬的酷寒,
陽光送來了春日的溫暖。
以色列的兵將展開笑顔,
荷戈的戰士成群排列,
噢!擁簇着一個穿牧裙的孩童出現!
非利士人的偉人歌利亞依然出陣,
低頭看,大衛身高只稍過他的一半!
我聽見歌利亞嘲諷的聲音:
“以色列中真箇已經再沒有戰士,
把一個牧童派來賠墊!
可惜這麼嫩小的身軀,
還不夠野狗作為早點!”
大衛機敏的回應說:
“大個子不過是多浪費了人間幾碗飯,
我來攻擊你是靠耶和華的聖名,
你來攻擊我是靠賴銅戟和弓箭,
你的生命要終止在今天,
我要把你偉大的身軀作烏鴉的晚餐!”
對罵聲音落下,兩人漸漸湊近,
好箇大衛!
我竟沒看清他的機弦如何甩出彈丸;
一顆石子嵌在歌利亞兩眉中間,
血和腦漿迸裂流得滿面;
他巍峨的身軀訇然倒下,
好像以拉谷缺少了半截小山!
陰暗的太陽變得明亮,
以色列的歡呼聲響成一片。
大衛平靜的走近那偉大的屍體,
借他自己的刀把他的頸項割斷;
提着那巨大的的頭顱歸隊報捷,
侵略者的大軍如驚鳥渙散。
我的心跳動,洋溢着歡喜,
耶和華的選民終歸勝利。
我走上前擁抱光榮的英雄,
全然的敬佩五體投地!
把我的弓和刀都交給了他,
也給他披上我脫下的戰衣。
現在你就不必再回家牧羊,
要開始牧民並作我父的戰士。
那一天,我和大衛在神前結盟—
從今後我是小兄,你是老弟!
非利士人不再成軍各自潰敗,
以色列人向迦特和以革倫尾隨追趕。
光復了亞西加和梭哥,把侵略者
逐出邊境,
得勝的大軍似是全然不知疲倦。
城中的婦女們聚集歡欣舞蹈,齊呼叫:
“掃羅殺死千千!
大衛殺死萬萬!”
實在說,那只是百姓的狂歡,
既非是統計的數字,
更不是民意測驗;
絕沒有人要發動政變造誰的反,
也沒有人要把掃羅王朝推翻;
哪裏能找偌多人的人民來殺戮,
幾句歌謠又何必認真來看?
這種小事,大人物絕不應該去計較,
豈不是說宰相的肚裏能撐開船!
無論如何,我父王可另有別想,
他聽到就變了臉,晴空成為陰天。
他認為是民心歸趨大衛,如水趨川,
嘔,自己的王位將何以堪!
誠實說,我倒沒心過不去,
讓大衛作主帥我甘任次官。
唉,是真實並非謠言:
撒母耳確去過伯利恆膏立大衛,
作以色列的王子孫相傳。
我父掃羅,對甚麼神的旨意全然不管,
他只是雄心妄想朝代萬年。
不讓別人有機會結黨干政,
他先是把大衛安排在身邊;
誰知道他另有陰謀暗算,
要把女兒許配大衛網羅牽纏。
命他取非利士人的陽皮作奇異聘禮,
就這樣,米甲被利用作為羈絆。
我倒歡欣,摯友成為妹夫至親,
這樣會情誼永固同心為國結緣。
哪知父親還是心有不甘,
屢次的叫他去打仗冒險犯難。
無奈神保守屬於祂自己的人,
大衛每戰必勝聲譽更如日升中天。
藉刀殺人不成功何如親自動刀,
老人家先派心腹去進行窺探;
虧他說出口要除滅女婿兼大將,
因嫉妒受鬼役該是困難的熬煎!
我愛大衛,又不敢公然違抗父命,
真叫我左右為難,被夾在中間;
父親罵:“你這狗娘養的傻兒子,
豈不知耶西的兒子在,你將失去江山?”
大衛說:“我兄啊!我絕不反抗,
寧願自縛雙手,成就你老父的意願!”
“我和你是異體,共有同一顆靈魂,
怎能忘記曾結盟在真神的面前?
誓要團契一心遵行上主的意旨,
復興以色列服事人民發揚國權!
父和我都知道神膏立你作眾民的王,
我願意輔佐你作宰相毫無怨言。
容我去探知我父心底的真意,
幫助他恢復理性,聽信我良言相勸。
如果他理智泯沒鐵心要殺你,
我指引你逃向山林,兄弟啊!
至於我,彼此相愛有神為證,如金石堅,
我祝福你,為你恆切禱告眼淚流乾。”
大衛和我抱頸痛哭,內心如絞,
不得已依依惜別,走上了各自的路程。
他的山寨基地大部在猶大支派亞杜蘭洞,
作為長子,約拿單怎能不隨父住在王宮!
父親一天天衰老,仍然是那麼頑冥不靈,
鎮日喊“攘外必先安內”,盤算着鬥爭!
一次復一次的興師圍剿,
一次復一次的落空,
讓好功利的押尼珥跟在他後頭,
我總是託辭沒有一回肯從征。
不再勉強我,我們父子彼此心知肚明,
我的心給了大衛,共同盼望神旨完成。
大衛流離在西弗曠野和瑪雲,
在深山密林的地方藏身。
我約拿單一再的去艱難訪求,
幾乎是搜山剔谷殷勤探尋。
我在那極為僻靜的窮谿發現了他,
跟隨的僅有六百襤褸的小群。
大衛依然不改原有的英氣煥發,
使我從遠處就能夠立刻辨認。
“大衛啊!今天我第一夜留在這裏,
我們曾在神前立約誓共浮沉;
我知道到天國的道路佈滿荊棘,
即使吞咽樹皮草根,我也甘作你的輔臣!”
大衛的回答,大衛必須這樣回答:
“我兄約拿單啊!我感覺你熾熱的心。
你父掃羅已年老不能沒有長子服侍,
押尼珥是利慾熏心重權勢的投機分子,
並不能禍福相依長久共存;
你有責任先回去父子在一起,
我們兄弟同工,要待老父進入墓門。”
說完話互相道別叮嚀珍重,
這是我們最後的一次推心置腹談論。
非利士人的風暴吹過南地高原,
迦特和以革倫入侵燃起了烽煙。
銀號吹響了一遍又一遍,
卻不曾盼得渴望的押尼珥來救援—
他是掃羅的堂弟,親密的戰友,
這傢伙,難不成只內戰內行,竟忘了戍邊?
我父掃羅已經進入老年,
高過眾人的身軀彎曲像已縮短;
呼求耶和華,天卻像銅一般,
沒有異象,沒有夢指示沉默也無預言。
可憐的老人似失魂喪膽,手腳發顫,
求神不應,他竟然轉去求鬼,只增加煩亂…
他任盾牌丟在一旁,似乎沒有細心備戰,
老邁的腳步沉緩無力,對飲食生厭;
我們三兄弟和父親在一起,如困獸在欄,
對當前的局勢,傻子也不敢樂觀。
明天,也許最後一天。
棕樹低下了頭,
草木都掩着臉,風止息了,
旌旗懶得開展,
我懷着一樣沉重的心,跟隨以色列的受膏者
緩慢的走向基利波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