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寰宇古今.人物 ✐2006-01-01


盧益思 C.S. Lewis

稽譚

 

  愚昧的兒子恨他的父親;聰明的兒子效法父親;十分聰明的兒子,常是驕傲的,會反叛父親;但他的聰明使他不會表現出來,特別是在需要經濟上支持的時候。

  盧益思(Clive Staples Lewis, 1898-1963)是十分聰明的孩子,1898年十一月二十九日,生在愛爾蘭貝勒法(Belfast)。父親亞伯特(Albert)是律師,母親芙洛拉(Flora Hamilton)是數學家。父母都喜愛讀書;所以買了很多書在家裏,遍處皆書,不必出去借書;孩子們也隨時隨處有書可讀。他們只生了兩個兒子,哥哥華倫(Warren),大於克理夫三歲多。兩兄弟從小很要好,像是朋友和同志。不同的是哥哥愛運動;弟弟卻恨惡運動。克理夫.盧益思從小叫作積克(Jack),父母相信該讓他在家受教育,請女教師來教導他所有的學科,由母親教他法文和拉丁文。還沒等他聽得懂母親高深數學的時候,母親發現患上胃癌;先是失血,繼而得請醫生來家中,給她動手術無效,年紀只有四十六歲,就撇下丈夫和孩子去世了;積克對數學的興趣,也隨之死亡。時間在1908年。
  十歲的積克,隨華倫去英格蘭讀書。那是一所私立學校,學生不多,老先生的教學法也差,而且大多數的東西是已經學過的,約兩年的時間白白浪費了。以後兩年,父親同意他轉學到另一所學校,環境比較有些進步,但也不能滿足積克。
  那時候,華倫考進了軍官訓練學院。只讀了一年,第一次世界大戰在歐洲打了起來,就被送到法國戰場。
  1914年,亞伯特叫積克去見自己從前的老教員,寄宿在他家裏,在他腳前受教。積克去到倫敦南邊蘇里(Surry)附近的鄉村,老吉克(W.T. Kirkpatrick)到車站去接他。在他們一同走回吉克家的路上,積克信口說:“蘇里這地方,比我想像中更荒野。”
  吉克說:“你說‘荒野’是甚意思?你從哪來的知識作為判斷?是地圖?是旅遊記錄?是植物采集者的報道?”
  “不,先生。我只是隨口談說。”
  吉克說:“告訴我,你有甚理由?”
  在到達吉克的家,開始正式的教學之前,積克就學得了治學的紀律和思考方式。他必須對每一個斷語十分謹慎。老吉克是一團邏輯的具型。積克從離家就開始走向無神主義的旅程,現在達到了目的地。只是在理性的下面,積克的心底,仍然埋藏着對非物質世界的嚮往。
  1915年初,華倫獲得短假,從法國回來,去蘇里接了積克,兄弟一同回家。積克問父親,老師有沒有對他學習情形的報告。
  亞伯特說:“有的。吉克說,你自己對文學的批判能力,已經成熟。他說,你能夠毫無錯誤的分辨第一流的作品,並且指出其為何是第一流的原因。”吉克又說,積克大有前途,將來必然是作家和文學教授。
  1917年四月,積克得到牛津大學的獎學金,入學就讀。不過,因為數學成績差,學位初試不及格,需要補考。但因為歐戰正亟,一個月後,就開始軍官訓練。不久,積克成為盧益思少尉,隨索美塞第三步兵師(3rd Somerset Light Infantry)發送到歐洲前線。
  1918年四月十五日,德軍突破英軍的防線。積克.盧益思的軍隊從側背進行阻擊的時候,敵軍的一顆炮彈,炸死了積克的好幾名戰友;有的是基督徒,短時間前還在同他談話,他們已經進入天堂。積克身上受了多處的傷:他自己知道,如果離開世界的是他,就沒有把握能夠不墮入地獄。在戰壕裏,使他重新思想神的存在。
  積克被運返英國就醫。他寫信給父親;但在醫院的幾個月中,父親就沒有來看過他。這使他對父親心存不滿;不過,他仍然需要經濟上的支持,不能夠怎樣。
  戰爭成為過去。積克也復元了。1919年一月,回到牛津大學繼續學業,因為是退役軍人,學校豁免了他的學位初試。
  同年三月,他的詩集被羈困的靈Spirits in Bondage)出版了,用的是Cive Hamilton的筆名。其中表露無神論的觀點,矛盾的是也不是純唯物看法。
  在牛津大學,積克的成績卓越,拉丁文,希臘文,哲學,文藝復興和中古史,都是最優等。正如他的老師吉克所說的,成為最好的翻譯者,並且是有成就的學者。
  1925年,積克.盧益思成為牛津大學的研究員和導師。
  在大學裏,他先後認識了幾個學生和同事,他們都極為聰明,在學術上有很高的成就;但不可解的是,他們也同時具有基督徒信仰,如本尼奇(P.V.M. Benecke)和司密慈(J.A. Smith)等人,還有巴爾斐(Owen Barfield),考希勒(Nevill Coghill)難道都陷入迷誤?聰穎的古英文學者托爾欽(J.R.R. Tolkien)呢?


  在那時候,他也讀到柴思特屯(G.K. Chesterton)寫的一本書永恆人Everlasting Man),極有力的辯證基督的復活,祂是神的兒子。再思想所有傑出的文學家,無一不是基督徒。在另一方面,他也想到近代或當代那些名噪一時的作家學者,如:貝納蕭(George Benard Shaw),密勒(John Stuart Mill),吉本(Edward Gibbon),禍爾泰(Voltaire)等人,他們的作品是那麼淺薄低俗,沒有實在的意義。原因在哪裏?
  1929年春,積克在牛津的巴士上。忽然他覺得自己是一個雪人,漸漸的,一點一滴的消融,最後完全消沒。他覺悟到那最高的絕對是靈,靈是神。這樣,他成為有神論者。
  從那時候開始,他以為應該“揚起旌旗”,表明自己的信仰。他禮拜天去教會,週間每天去大學教堂。
  那年八月間,父親去蘇格蘭度假,忽然覺得肚子劇烈作痛;回到愛爾蘭醫院,醫生宣布檢查結果,其阻塞不是癌症。積克回家伴着父親。九月,痛更劇烈,再進入醫院,醫生診斷候說:“是癌,必須動手術。”在醫院“恢復”的過程中逝世了,年六十八歲。華倫遠在上海。
  在成年以後的年日,積克發現父親並不是那麼不可親近,更遠不是愚昧。只是性格的不同,造成感情上的距離:也許是父親不喜表露感情,加上作兒子的驕傲。

  到華倫回家的時候,發現積克竟然在讀希臘文新約聖經;意外的,華倫也歸向神。兄弟二人覺得已經沒有回愛爾蘭的理由,就賣去在那裏的屋子,在牛津附近買屋。
  好些年前,積克在受軍官訓練時候,認識了同伍派第.慕爾(Paddy Moore),和他的母親慕爾夫人(Mrs. Janie Moore)。戰爭奪去了派第的生命;他們一起在慕爾家歡聚的五個青年,只有積克一人負傷生還。在醫院療養的日子,父親來信表示關切,卻沒有來探視;唯一常來親切探訪的,是慕爾夫人。積克覺得她正好補上了母親的虛位。後來,華倫來探訪,也是彼此有同樣的感情。慕爾夫人更帶着她唯一的小女兒,搬來牛津附近,積克不住在大學裏的時候,就同他們分租一房居住。這一切,兄弟覺得並沒有告訴父親的必要。
  現在盧益思兄弟既然決定久居英格蘭,華倫將於數年後退伍,就在牛津附近找得一棟房子,有八英畝地。言明:兩兄弟把賣去家屋所得的錢,付產業價值一半;慕爾夫人付另外一半。到慕爾夫人去世的時候,歸於在世的盧益思兄弟;後來則歸於她的小女兒茂仁(Maureen)。產權手續完畢,那產業就名為“窯居”(The Kilns)。兩兄弟各加建一間相連的書房。
  1831年五月,華倫正式表明皈信基督。積克卻還有自己的問題:基督的神性,十字架的救贖,受死,復活,三位一體等,都不是理性所能夠解決的。有的朋友說,他只是信有神的信仰,像是舊約猶太教徒,不是基督徒。他需要神的恩典。實際上盧益思的問題,是他的驕傲。後來,他從失去信仰,並幾乎失去生命的經驗,也想到:“隨便的閒話會影響人的生命;隨便的生活也引起閒話。”
  那年秋天,積克坐在華倫摩托車的旁艙裏,同去看新的惠斯納(Whipsnade)動物園。他們沒有討論信仰問題。積克也沒有着意思想信仰。像是躺在床上,忽然醒來一樣,當他下車的時候,能夠相信基督了。他謙卑的承認:完全是神的恩典。

  積克.盧益思是堅定的基督徒了。
  他的生命改變了,觀點改變了,所讀的書也改變了。他告訴學生,學習英國文學,應該從聖經和古典文學開始,才可以有真實的根基。
  他第一部引起人注意的作品,天路客的退步The Pilgrim's Regress: An Allegorical Apology for Christianity, Reason and Romanticism, 1933),那是在愛爾蘭度假的時候,文思泉湧,以僅兩個星期完成,連他自己也感覺驚奇。
  1936年,他出版了愛的意喻Allegory of Love: A Study in Medieval Tradition),是溯述一千多年基督教傳統愛的諷喻,分析其意義。不僅在英國被認為是卓越的學術著作,美國也認為有極高的學術價值。盧益思的學術權威建立了。
  1940年,出版痛苦的問題The Problem of Pain)。這是實際生活上的問題,雖然評論家不加注意,但許多人從而得到益處,同年再版二次,以後仍然盛行不衰。
  1942年,魔鬼的書簡Screwtape Letters)出版。這書是假託魔鬼所寫一系列的信,指示它的使者如何破壞基督徒的信心。泰晤士報文學增刊London Times Literary Supplement)寫了長書評,稱讚為“顯赫的成就。評論者的工作不是要作先知預言,但本書將是有長久價值的諷刺文學。…”那書在出版第一年,就再版了八次。
 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,盧益思受英國廣播公司(BBC)邀請,在電台廣播一系列基本基督教義,盧益思不喜歡作廣播,而且想到自己信主年齡只有十年,經歷淺薄;但因為有機會可以達到在戰亂中的千萬聽眾,使他們知道基督徒的是非倫理觀念,並幫助安慰他們,就應允了。結果很多人皈信基督,得到了鼓勵。後於1943年結集出版,稱為廣播談話Broadcast Talks)。美國版稱為基督教簡要Mere Christianity),中文譯本返璞歸真,於1952年出版,立即成為暢銷書。在許多受益的讀者中,有水門案惡名昭著卻聰明的政客寇爾生(Charles W. Colson),於1973年讀了本書,悔改皈信,成為基督徒,後來並且成立了監獄團契(Prison Fellowship),是很有影響的偉大工作。
  牛津大學出版社主編,要積克為彌爾敦(John Milton)偉大的史詩失樂園Paradise Lost)寫一個學術性的“前言”。因為他對基督教清教徒思想和彌爾敦有精深的研究,寫了十八章,長達一百三十九頁之多,作了透徹的分析評論。
  積克從小就愛幻想。他同意朋友托爾欽的話:“基督教是實在發生過的神話。”因此,他以為可以用小說的意喻,闡揚基督教信仰的真理。從1938年開始,出版初集超越靜默的星球Out of the Silent Planet),到1945年,完成了他的太空科學小說三部曲。不論信與不信的人,學術界或一般讀者,都認為他所寫的在精彩動人之外,文字清新,且遠比其他通俗作品更有辯道的意義。
  在1948年,他開始孕育“那尼亞”(Narnia)國度的構想。完成第一部獅子,巫師和衣櫥The Lion, the Witch and the Wardrobe)後,出版者竟然拒絕接受,必須等到有第三集在手,才肯為出版。到1950年秋,首集出版後,銷路極佳。次年,繼續出版第二集,讀者反應更為積極歡迎。到1956年,第七冊末後決戰The Last Battle)出版完畢,成為基督教歷來最受歡迎的兒童讀物那尼亞叢書,因為其比喻深有信仰意義,至今連成人也願意讀。
  牛津大學出版社早有計畫出版一部牛津英國文學史,有趣的簡稱叫“Oh Hell”(Oxford History of English Literature)積克受邀擔任十六世紀英國文學部分的寫作。他必須搜集那時期的資料,閱讀評論各種作品,才可完成所負責的巨帙。他的主要論點是所謂“文藝復興”,沒有臨到英國;因為人文主義的思想,以人為萬事的尺度,導致理性主義,而英國的宗教和羅馬及歐洲大陸並不統一,所以進入以後的宗教改革,而有突出的清教徒文學。他的論點得到學者的贊同。那書遲至1954年才問世,頗得評論家的佳評。盧益思在牛津的生涯,也將告結束了。
  積克.盧益思愛牛津。在他考慮選擇大學的時候,覺得劍橋重於科技,而他的志趣在於文學,所以牛津之外不作別想。在那裏,他消磨了一生中大部分的時間,三十五年之久,教書也已經超過四分之一世紀。雖然在那使人留戀的校園,寫作出版了很多書,但至今還沒有坐上教授的椅子,依然是一席教師;可能是由於盛名遭忌,也許是因為堅決的基督教信仰,他覺得牛津大學的環境,對他已不再友好,頗考慮他就。
  劍橋大學聽到盧益思在牛津不得意,立即決定羅致:特地為他設置了中古及文藝復興時代部門教授;因為他的“窯居”舊業依契約不能出賣,大學破例特准他週末可以回去。積克同意接受。於1954年十一月,積克.盧益思在劍橋大學舉行就任特別講座:從中古到彌爾敦的時代思想模式。講堂擁擠滿座,講演完畢,聽眾報以熱烈歡呼。
  1955年,他出版了早年生活至皈主的自傳:出人意外的喜樂Surprised by Joy: The Shape of My Early Life)。
  不久,他經歷了生活中的另一喜樂。積克.盧益思有一個美國筆友昭怡(Joy Gresham)來訪問。她是個詩人,喜愛盧益思的作品;遇人不淑,丈夫酗酒姦淫。昭怡帶着兩個兒子同到英國;在她居留期間,丈夫宣布離婚,另同表妹結合。昭怡在美國家破,在英國也無家,不能居留。
  1956年四月二十三日,積克同昭怡依民法結婚,只有華倫和少數知友知道。昭怡四十一歲,婚後仍舊住在她所租海汀屯(Headington)的屋子裏。
  那年秋天,等我們再見面Till We Have Faces)出版。那是一本借希臘神話故事,重喻基督教復活等重要真理的書。作者以為是他所有小說中最好的,但讀者以為晦澀難懂,不感興趣,而銷路平平。
  同年十月,昭怡身上疼痛;接着,摔了一跤。醫生診斷,以為是骨質鬆軟。哪知,經過照X光後,發現是骨癌,並擴散到乳部和內臟。醫生告訴積克,沒有甚麼能夠作的,不如回家。但家在哪裏?
  華倫建議積克,在報紙上宣布婚訊,可以合法的移到窯居,可以就近看顧。於1957年三月二十一日,在醫院病房中二人完成結婚儀式,由比德牧師(Rev. Peter Bide)證婚。就這樣,積克經歷到由友誼而進深的愛。
  在最黯淡的環境中,積克不肯放棄希望。他說:“幽暗的牢獄,如果打開門,讓陽光和鳥的歌聲進來,會好得多。”
  在那期間,他預備了為美國基督教電台的廣播錄音:四種愛The Four Loves: Eros, Philia, Storge, Agape),後來以書籍的形式出版。他也寫成了詩篇的思考Reflections on The Pslams)。二書在1958年秋出版。
  他懇切為昭怡禱告。神蹟出現了。
  那年九月,昭怡居然能起來行走了。她還能夠經營安排整修窯居的內外,蒔花植樹,煥然一新。
  昭怡的癌症完全消失了。到1958年七月,積克夫婦已經能夠走到一哩以上。積克第一次乘飛機旅行,是陪昭怡去愛爾蘭遊覽,遍履青山和海濱。1959年暑假,他們再度歡然同遊愛爾蘭。
  那年十月,再去作X光檢查。想不到癌症重又回來了。
  不過,夫婦仍然感謝神,給他們兩年的活躍時光。
  1960年四月,二人照預定的計畫,同去遊歷希臘的名勝古蹟,欣賞地中海食物,似乎是完全的喜樂。不過,在旅程完畢的時候,昭怡大量飲酒,顯然是抗拒疼痛。
  昭怡回到家中,立即入院。手術後,一度似乎恢復。但病情惡化,於七月間去世。
  積克的健康也不好。先是發現前列腺擴大,但因心臟和腎臟也有毛病,醫生不主張動手術,只節制食物並藥物調養。
  1963年春,似有起色。但到六月,病情轉劇。他想到從前自己如何候位不得的情形,覺得不該空佔教授的位而不能盡職,就向劍橋大學辭職。


C.S. 盧益思墓


  1963年十一月二十二日,積克C.S. 盧益思只差一星期不足六十五歲,離開了世間。
  盧益思是偉大的基督徒思想家。他只是一名平信徒,但有人說,其對基督徒的造就和教導,比當代所有的神學教授合在一起還多,而且歷久不衰;可見其貢獻之大,全部在於文字:一共有四十多本著作,和其他的文字。
  1998年,盧益思誕生一百週年,英國特別發行郵票,記念他在文學和思想的成就。


盧益思誕生一百週年,特別發行郵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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