藝文走廊 ✐2008-07-01


古代離情詩今讀

謝錫命

 


江淹之雕像

  南北朝時,有位文學家名叫江淹(444-505),善長作賦。其別賦文采斐然,聲情並茂,從歷史的角度,對迄至他那個時代為止的離情詩,作了系統性的總結,分析人間種種離別的緣由及淒慘狀。他說:“黯然銷魂者,唯別而已矣!”的確如此,“宮怨”,“閨怨”,“婦怨”,是“心離”造成的痛苦;憶友,思親,是因地理上的“遠離”,引起的魂牽夢縈的幽思;悼亡詩的哀痛欲絕,則是“永別”的莫大悲傷…所以,人間的哀怨,離不開這個“別字”。江淹還說:雖有漢代王褒,揚雄筆墨的精妙,司馬相如的“凌雲”之氣,“誰能摹暫離之狀,寫永訣之情?”這些話發人深省,他不是文學史家,也不是文學理論家,更不是哲學家,是活在中古時代的文人,然而他的別賦,概述了古代離情詩的思想內容和藝術成就,並指出了它的局限性。這就客觀上提出了一個人生最嚴峻的課題-生離死別的問題,催逼人們去思索:誰才能透徹瞭解永別的痛苦,知道死的根由?誰能使世人永遠擺脫離別的悲哀,無奈?誰能拯救人類,走出“此恨綿綿無絕期”(唐.白居易長恨歌)?
  我們重讀古代離情詩而引發深思的時候,不能不一提的是,與傳統相異的現代“離情詩”。他們歌頌,追求“一瞬間”的“情”,“一剎那”的“甜蜜”;只要滿足這“一瞬”,“一剎那”,他們認為就是一切,就是生命,就是永恆,就是盼望。這種怪異的思想感情,代表着現代一種思潮,一種扭曲的愛情觀與人生觀。與其說是“愛”,無寧說是“欲”;它看重“一瞬”“一剎那”,其實是對聖潔,對生命的最大的看輕!與此相反,傳統離情詩的可貴處,是裏面蘊含着對愛與生命的珍惜,留戀,為其短暫,失去,未能永遠而惋惜,哀恨,促人反省,深思…
  古代離情詩的名篇,名句,諸如“桃花潭水深千尺,不及汪倫送我情”(唐.李白贈汪倫),“相見時難別亦難,東風無力百花殘”(唐.李商隱無題)…不勝枚舉,我們不想一一細述,也不打算探討其藝術魅力與手法。我們只想看看:古代離情詩對生離死別這個思想主題,發揮的深度和高度,以及詩人無可奈何的情懷。
  讓我們先讀讀宋代大文學家蘇軾(1037-1101)的悼亡妻詞吧:

十年生死兩茫茫。不思量,自難忘。千里孤墳,無處話淒涼。縱使相逢應不識,塵滿面,鬢如霜。夜來幽夢忽還鄉,小軒窗,正梳妝。相顧無言,惟有淚千行。料得年年腸斷處,明月夜,短松岡。(江城子

一片迷惘的夢境,幻影般地重現着昔日夫妻生活的甜美。然而,月夜下的“孤墳”,“松岡”,卻是漫長歲月裏“無處話淒涼”的現實。死亡,奪去了詩人的心愛,毀滅了幸福,留下“霜鬢”,“淚千行”。這首悼亡詩詞,讀了令人流淚。同樣是這個蘇東坡,也是用“江城子”這個詞牌,他在“密州出獵”一詞中,卻表露出了詩人歡狂喜樂,一貫豪爽的性格的另一面:“老夫聊發少年狂,左牽黃(犬),右擎蒼(鷹),錦帽貂裘,千騎卷平岡…”前後對比,判若兩人。可見“死別”帶來的痛苦悲傷,即使性格堅強開朗的人,也不能抵擋呀!但我們又看到,在莊子一書裏,那位遠古的哲學家-莊子,他妻子死了,不但不悲傷,反而在人前“擊盆(瓦缶)而歌”(莊子“至樂”),傲然自樂。他這種行為,實在不近人情,我們只能作這樣的理解:用現代語言說,他可能是為宣揚其“齊生死”的哲學而“作秀”罷了;這樣的“智者”,怎能說懂得生命的寶貴和真諦?
  古時,因訊息和交通的不便,常常“生離”就意味着“死別”,所以,離情詩抒發“惜別”情懷。唐詩人杜甫生逢亂世,漂泊流離,僥幸生還,得與家人團聚,便“嬌兒不離膝,畏我複卻去”(羌村三首);唐代古文家韓愈遭貶廣東潮州,途中遇侄孫韓湘趕來送行,他傷心地說:“知汝遠來應有意,好收吾骨瘴江邊”(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)。生命如此脆弱,離別使人惆悵。所以,詩人們有的說:“若教眼底無離恨,不信人間有白頭”(南宋.辛棄疾鷓鴣天),又或幽默地自我安慰:“門外若無南北路,人間應免別離愁”(唐.杜牧贈別)。面對生離死別,古人只有歎息,無奈!
  今天重讀古代離情詩,我們又不禁想起汶川地震。骨肉同胞的災難,千萬人的死亡,都在霎時的一聲巨響,山崩地裂的震動中發生;是在人覺得一切平安穩妥,災禍忽然降臨;生者與死者之間的生離死別,竟在咫尺之距出現…人們的心靈與肉體,經受一次空前的痛苦!全國人民,全世界一切有愛心的人,傾刻間被無形的力量牽動而情繫汶川,用眼淚,愛心,急促無私的救援行動,以及溫情的話語,譜寫出一首人間最感人肺腑的詩篇。人們彷佛頓時從金錢物質的迷戀中覺醒,對愛和生命的寶貴,今天理解得更深,更加的珍重!
  幾千年來,從詩經裏的“昔我往矣,楊柳依依;今我來思,雨雪霏霏”(小雅.采薇),楚辭裏的“悲莫悲兮生別離”(屈原九歌.少司命),人們寫下了千萬首離情詩,流不盡的眼淚,訴不盡的哀怨!這說明:死亡的“毒鉤”,無人能倖免,無人最終不“分離”。人類呀,我們必須尋求最終的拯救,永遠的盼望,才能戰勝罪與死亡,才能永不分離!
  在神所默示的聖經裏,我們追溯到人類歷史上的第一樁“分離”事件,就是人類始祖亞當,在伊甸園因犯罪而叛離神(創世記第三章)。這是一切慘痛的“分離”之始,從此,罪與“死亡”主宰了人類生命,人陷入“死亡的網羅”(箴言13:14)而不能自救。人類在茫茫的罪海中漂流,對造我們的主“輕別”而不“思歸”。人們也想尋找神,但找錯了神。聖經說:“他們雖然知道神,卻不當作神榮耀祂,也不感謝祂”,他們心中的神,變為各種人為宗教的“偶像”,或自然界裏“天,地”之類的“受造之物”(羅馬書1:21,23,25)。人若忽視,拒絕聖經裏獨一真神的啟示,就像有一首離情詩所描述:思婦天天登樓眺望,尋找她的所愛,但總是錯認了,“誤幾回,天際識歸舟”(北宋.柳永八聲甘州)。
  對人類的背逆,“分離”,神那方面的感受與作為又怎樣呢?“耶和華見人在地上罪惡很大”,祂就“心中憂傷”(創世記6:5,6)。世人負情負義,但祂“不撇下”他們,也“不丟棄”他們(申命記31:8),“祂的慈愛永遠長存”(詩篇106:1)。祂差派祂的兒子耶穌“道成了肉身”(約翰福音1:14),“成為人的樣式”(腓立比書2:7),尋找我們這些“走迷了路”的亡羊(馬太福音18:12),“拯救失喪的人”(馬太福音18:11)。祂“死在十字架上”(腓立比書2:8),又復活了,使信他的人得救贖,“離開死亡的網羅”(箴言14:27)。祂戰勝了死亡,譜寫了生命的凱歌:

死啊,你得勝的權勢在哪裏?
死啊,你的毒鉤在哪裏?
死的毒鉤就是罪,罪的權勢就是律法。
感謝神,使我們藉着我們的主耶穌基督得勝!(哥林多前書15:55-57)

  江淹說,沒有一首離情詩,能完全反映“永訣之情”。當然,也沒有一首離情詩,能安慰“永訣”之痛。每讀古代離情詩,讀者情感上產生共鳴,留下揮之不去的淡淡的哀愁。有一首離情詩說:“此情無計可消除,才下眉頭,卻上心頭”(南宋.李清照一翦梅),正是這種心緒的生動反映。面對生離死別,人的安慰總是有限的。然而神的兒子耶穌,祂“為人人嘗了死味”(希伯來書2:9),能“體恤我們的軟弱”(希伯來書4:15)。“壓傷的蘆葦,他不折斷;將殘的燈火,他不吹滅”(以賽亞書42:3),祂曾親口對人說:“你們在我裏面有平安。在世上你們有苦難,但你們可以放心,我已經勝了世界。”(約翰福音16:33)這是來自造物主對苦難的世人的安慰。所以,雖然還有生離死別,天災人禍,但人若能打開心門,向這位“直活到永永遠遠”的(啟示錄1:18)主耶穌傾訴,祂必親自安慰你,在你的內心深處,輕輕地向你說話,使人“在無可指望的時候,因信仍有指望”(羅馬書4:18),不至如江淹所說,只是絕望地“黯然銷魂”。
  我們可以想像,歷代的離情詩,如一曲曲的哀歌,一滴滴的眼淚,我們的天父早已垂聽,早已看到。祂正等待着人們悔改歸向祂,祂應許世人“新天新地”(啟示錄21:1),到那時:

神要擦去他們一切的眼淚。不再有死亡,也不再有悲哀,哭號,疼痛,因為以前的事都過去了。(啟示錄21:4)

翼展視窗闊 報取智域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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